张颍 绘

■ 杨本明

“尝尝，快来尝尝。金橘最美味，在黄金10分钟！现在从离枝到上盘，才6分钟！”当地朋友将刚摘的金橘倒入茶几上白瓷盘，恰如大大小小金珠纷纷落玉盘。视其色，金黄剔透间以蒂端淡淡的青绿，带露水，映青山，似脉脉含情；察其形，如球，如珠，珠圆玉润，温婉可人，笑意盈盈，似乎在说：尝吧，尝吧，谢谢你们，在我最美好时刻，将我的至味芳华，呈现在最懂我的你面前！

友人的一番话，在我心头猛地一颤：急症患者有抢救的黄金3分钟，金橘味美也有黄金10分钟！是了，谈及对食材鲜度的极致追求，像永定下洋牛肉丸，必选刚屠宰的水牛，切取最好的部位，反复捶打，才能成就Q弹美味；连城新泉名菜涮九品，需精选刚屠宰、肉还颤动的黄牛身上九个部位，快切快涮，依照嫩熟先后次序，放入早已炖好的药根煮酒之中，方能成就至尊美味。

众文人围在茶几前，或坐或站，听闻此言，眼里放出光，喉咙在吞咽酝酿；闪在门外的也箭步迈入，加入食客行列。但见众人纷纷，争先恐后：有的如饥似渴，抓起就塞入嘴中，囫囵吞枣，急切咀嚼，味甜甜酸酸；有的温文尔雅，玉指轻拈，朱唇轻启，皓齿微露，咬些橘皮，嘬吮囊汁，品酸酸甜甜。

果然不一样的甜酸味！橘皮薄脆，其味甘甜，甜味新鲜；橘囊饱满，水分充足，酸味清而回甘，甜而酸，酸而甜，酸酸甜甜，布满舌尖。一如人生，酸罢甜至，苦尽甘来，酸苦正是甘甜的媒介，甘甜正因酸苦而更甜。不尝酸苦，何来甘甜？然甘甜过后还有酸苦，酸苦尝遍还有甘甜。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直到永远。

这是闽西新罗双车村，地处梅花山自然保护区境内紫云山下，亦是一个金橘成熟的季节。

双车的金橘，或许不是最好的品种，但摆在盘上的金橘，一定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金橘：最懂金橘的朋友悉心栽种呵护，亲手选摘，快摘快上，从离枝到舌尖，才6分钟！何况，它汲取双车800米海拔的云雾岚气，得益于梅花山深山古木苍苔腐殖土、鸟鸣欢然的绿林修竹、负氧离子超高的清新空气、和煦的暖阳，以及石上欢流、浮光跃金的清清山泉水滋养，又在最佳时节采摘，能不清纯脱俗、可人可口？俗话说得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其实，一方水土又何尝不是滋养一方植物、一枚枚甘果？甚至蝼蚁，甚至沧海一粟，甚至时光隧道一粒微尘。

那么，双车的特色美食还有啥？哦，温泉蛋！又称“汽磺蛋”。不用说，蛋是家养鸡、河养鸭生的新鲜刚捡之蛋最佳。水是双车的温泉水，水温达74度，每秒流量20-25升。将新鲜鸡鸭蛋装入竹篮，浸入弥漫着氤氲水汽、流动着的滚烫温泉水中，略焯一焯，迅即端上餐桌，分发至每位食客面前，剥开即食，但见蛋白软嫩，入口即化，有如白水豆腐；蛋黄滑糯，咬一口，齿颊留香，那种略带一丝硫黄味的别致蛋香，香味绵长，回味无穷。

还有风鸭。阳光下，一根长竹竿，两端挂在竖起的木桩钩上，竹竿上挂满10多只风鸭，长长的脖颈恰似高昂的鸭头，平展的鸭腹，肋骨根根可数，色泽金赤透亮，阳光下的剪影有种牺牲的壮美，背景是青翠的远山、蓝天。味道鲜美的双车风鸭，秘诀正在这竹竿上：山野的霜风，纯净新鲜的空气，和煦的暖阳，就这样傲然晾晒浸润20天许。何况，鸭是当地良种番鸭，自家生蛋自家孵，稻谷喂养，清清山泉水里游泳长大，毛色格外鲜亮；将鸭宰好去肚，经泉水浸泡，抹上精盐与炒制腌料涂抹鸭身，用手掌用力揉搓，让调料深入鸭肉纹理，便可骄傲晾晒展示。风鸭怎么烹饪更美味？我以为，风鸭稀饭味最佳。蒸煮食用往往偏咸，而煮稀饭正好稀释咸味，洒上葱花，饭汤鲜甜，鸭肉紧实香醇，有嚼劲，舌尖上的风鸭稀饭，或许还会让你想起“春江水暖鸭先知”，浮现“清泉石上流”的天籁仙音。

长竹竿上挂着的当然还有猪肉、芥菜。肉是家养乌猪五花肉，腊肉便是这么炼成的；芥菜则晾晒后装瓮腌制成酸菜，经年备用。腊肉炒苦笋，腊肉炒芥菜冬笋，酸菜春笋五花肉，都是不可多得的人间至味。腊肉飘香，凝聚浓浓的山中岁月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