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吃新


李大春

“七月七,磨石响、碓臼忙,新粮飘香香满堂;带豆糕、芋卵糕,一层米浆一层包;漾捆板、打糍粑,胖糕瓯糕灯盏糕。”七夕节在连城称为“七月七吉”,算不上什么重大节日。只不过那些年人们一旦收了新粮,暂时度过了青黄不接的困境,便会想方设法用新粮捣鼓成各种美食,以“吃新”的名义来欢度七夕节。

“吃新”没有固定时间,但七夕“吃新”是必须的。从前,我家四邻均为农业户,唯我一家居民户。为了赶在七夕“吃新”,农户们一旦收割完毕,便马不停蹄地将稻谷挑到离我家不远处的一座新屋坪晾晒,这时,邻里的小伙伴们便成了看守谷场的劳动力。由于是暑假,为有伴玩耍,我常去义务帮忙看场。小伙伴们在晒谷场里就地取材,用两挑箩筐迭起,上面用两根扁挑横上,再用稻草盖上遮挡太阳,地面用稻草铺就,一座看场的“温馨小屋”就落成了。钻入“小屋”,躺在这透着稻谷芳香而又柔软的“地毯”上,感到格外惬意。不时,钻出“小屋”,拿起谷耙,帮忙翻晒稻谷,不时,踩踏在这金色的稻谷上,驱赶闯入晒场的鸟儿鸡儿。当然,更多的时间是在那“小屋”里玩抢石子、动石头棋的游戏。到了黄昏,稻谷收仓,我们便在清扫一空的谷场上将一根根稻草连接起来,荡起了绳:一根绳,两人摇;摇下来,像小船;摇上去,像小桥;谷子挑过小桥,粮食装满小船......

七夕前,稻谷都已晒干,社员们便统一集中到离我家不远处的“伯公”亭开始分粮,我常跟着小伙伴们来到这里,看生产队连夜掌灯分粮。只见亭梁上,一盏贼亮的汽灯高悬,显出一种庄严而又隆重的气氛,一把把手电摇曳得像如今晚会现场的荧光棒,喧嚣中又显热烈。不一会,分粮进入高潮,只见一杆大秤一次又一次地挂上几个装满稻谷的箩筐,两人用肩扛起,旁边一人手持大铲用于粮食的多减少添,当队长和会计各自高声唱出分粮户和分粮数量时,总有一束手电光照射在那杆大秤的准星上,分得粮食者经核准无误后才欢天喜地老少上阵肩扛手提把家返。

邻里宝婶家的粮食加工器械最是齐全,风厨、砻谷机、磨石、碓臼一样也不少。七夕那天,缺乏粮食加工器械的邻居一大早便在宝婶家门口排队等待加工,孩子们这时少不了过来这凑热闹,帮忙摇风厨、推磨石、杵碓臼,好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这时,大人们总喜用那套老掉牙的谜语给我们猜:“雷轰轰、雨点点,前山去、后山回。”“风厨、风厨”我们总是异口同声准确地答出谜底。加工好粮食,大伙儿每家出两筒米蒸七层糕,出三筒米漾捆板,还有人提议,油炸灯盏糕,但食用油不好解决,这时的宝婶便会像变戏法似的弄出些菜油来,虽然油钱平摊,但大伙儿见状总是兴致勃勃唱起了当地民谣:灯盏糕、圆又圆,又想吃又冇钱。

一旦邻居们把这些美食加工好时,母亲就会想方设法把我叫回家,我知道,因为我们家是居民户,吃的是商品粮,啃老米,无法在七夕这天“吃新”。但每次我被母亲叫回家,总是心神不定,特别是当宝婶家炊烟袅袅、香气飘飘时,我总隔着门缝垂涎欲滴。不过,那时邻里关系都极好,当这些“吃新”的美食做好后,邻居们总是你一碗他一碟送过来给我们尝新。只不过母亲对此总感不好意思,老是红着脸与宝婶商量,用我们居民户配给的老米换些新米咋样?宝婶对此却从不介意。从此之后,每年七夕,我们也加入到“吃新”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