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颖 绘

■ 兰馨

清明的雨，让天地间飘满欲说还休的惆怅。奶奶从房间里取出一个木盒，里面装的都是爷爷生前珍视的物品：一枚胸牌、一本退休证，还有其他小物件。这些无声的遗物，已经替爷爷在人间度过了四个清明。看着它们，我的思绪随着如诉如泣的细雨，飘回到了2020年的寒冬。

那是一个午后，刚过三点，电话那头传来父亲带着哭腔的声音：“爷爷......走了......”每个字都像一块锋利的冰凌，直直扎进我的心里。我匆忙挂断电话，向医院赶去。我实在不敢相信：前一天还拉着我的手说“馨馨又瘦了”的爷爷，怎么会突然就离开了我？一路上狂风暴雨，但我心中的悲恸更甚，有个声音在我耳边不断回响：“爸爸骗我，爷爷还在！”

爷爷因为身体原因提前退休，本就清瘦的他，又因一次腿部意外摔伤导致骨折，从此就在轮椅的吱呀声和药罐的苦涩味中度过。多年来，病痛缠身，他凭借着顽强的意志与病魔长期抗争。然而，病情持续恶化，爷爷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最终还是没能战胜病魔。

爷爷是一位退休教师，脾气有些执拗。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四位祖辈中，我最害怕的就是他。我从小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对乡下爷爷的记忆大多是严厉的斥责。在他面前，我总是小心翼翼，就连碗里剩下几粒饭粒都会战战兢兢，生怕他会训斥我不珍惜粮食。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才慢慢明白，爷爷的爱是那么含蓄而深沉。他知道我不喜欢吃肥肉，所以每次家庭聚餐，都会仔细地为我挑出瘦肉；他知道我胆小怕黑，每晚睡前总会给我讲故事哄我入睡......这些曾经被我当作理所当然的小事，如今回想起来，却满是温暖与愧疚，我为当初没能充分理解这份深情而自责。

泪水在我的眼眶里不停地打转。我和爷爷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短太短了，他身体好的时候，我没有经常回老家看望他；他生病住院的时候，我除了送饭，也没有给予他更多的关心。那些陪伴在我们身边的亲人，以及我们习以为常的一切，稍不珍惜，就这么轻易地失去了......

雨声渐渐密集，奶奶手中的木盒散发着幽光，仿佛爷爷深情的目光。淅淅沥沥的雨声连绵不断，好似爷爷殷切的叮嘱。爷爷对我们的慈爱，早已化作窗外苍茫的青山，我们这些与他血脉相连的后人，将带着他的期盼和愿景继续前行，就像山下那条溪，一刻不停地流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