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走过寂寞
□ 詹鄞森
他走了,即将来临的喧哗春风,他看不见了。
春风来时,轻抚大地,依然是一地的落叶。是大叶榕的叶片,坚挺地走过了严冬,如今纷纷扬扬,决绝地落下,毫不含糊,不留一片叶子。然后,又是一地的芽鞘,嫩绿的、尖头绯红的,如翡翠。再才是粉绿满树,慢慢变深、变浓时,春天就走过了。
然而现在踏春,是不关他的事了。那时,我想走一走,随意的,毫无目的的,邀他。他与我住得近。他就来了。我们看野草,走荒地,一枝一叶,看着是好,心情也好。如今,我不敢走到那里,怕会想他,若有所失,觉得欠他的这篇文字。
我们都是文字爱好者。但他的文字很纯,乡野的纯洁,人间的烟火,不是那种词汇堆砌的美文。他出身农村,文字中多是《去看稻子》《怀念田野》《乡村柴垛》一类,低吟浅唱,如蟋蟀振翅,自然发声。也有深深的忧思,如《田园将芜》,是写给大地的一首挽歌。他到城里后,住在东方片的城中村,他居然也可以写出很好的文字,写僻陋小巷,写蜗居中人与人的关系。我很欣赏他的文字,一直要他集结出版散文作品。前几年,他退休了,终于出版了散文集《乡间读夜》。
他的一辈子是寂寞的,除了在文学文字中可以找到知音,可以尽情倾诉。他似乎不爱说话。据说他在乡下一辈子教的是英语,而他周围的人,多是英语盲。校长说他不是好老师,我想是有道理的。你为什么不让他教语文、说文学,那时候他可能就意气风发,很有话说。再不济,他的文字也可以说话,与学生对话。可是恰恰阴错阳差,你让他叽里呱啦教英语,他有话与谁说?
他性情谦和,不偏激,不张扬。在文友中,他也是寂寞的。别人出了书,送人,开一些研讨会,吃个饭,热热闹闹。他出了书,也不送人。至少没有送我。一般,文友送书,我必定会看看,写一些文字,如厦门一位仁兄所说“互相吹捧,共同愉快”。可是,我手头上没有他的书,想写这篇文字时,百度上搜一下,网络上就只有我上面提到的一些文字篇目。
小文人的圈子里,也是很喧闹的,有人文章发表了,如石子丢进水面,圈子里总会泛起几波涟漪。参加了各种各样的笔会,总会有各种文字出来。他也一次次参加笔会,他的文字与众不同。他常常就是我们的驾驶员,他说,我车技不好。我们就说,没关系,你慢慢开。
在家里,他也是寂寞的,他把心事藏起来,我懂的,我们都不好说白了。
但愿在又次降临的浩荡春风中,他不是落叶。哪怕只是春草、春池,也要在春风中笑,在春雨中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