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马山
□ 黄镇坤
有道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可在我看来,四月仍是个别有韵味的月份,她的风,她的雨,她的阳光,她的绿何尝不流泻着一种诗意的美丽?当然,四月的韵味还少不得尽情盛开的油桐花了。
住岩城里,每到了四月即“谷雨”节气前后,我都要抽个时间独自或结伴上天马山上的环山栈道走走,去看看山上的油桐花。四月的天马山上,油桐花像一朵朵火焰,在天马山上的四处炸开。
油桐花不曾有牡丹花那么美艳,也不曾有梅花那样幽雅和芬芳,可油桐花有其不可比拟也不可媲美的天生丽质了。
通常来说,油桐花有两种颜色:紫色和白色。天马山上的油桐花是一律的白色,是灼灼的雪白,是孤傲的、美丽而不妖艳的白。油桐树开花了,一树的洁白,有如一幅凝重的油画。风过时,一树的油桐花又幻化成一位披上婚纱的新嫁娘,生动且亮丽。
我素喜油桐树浩繁、洁白的花。油桐树高大、挺拔,一棵油桐树就像一把张开的巨伞,花张扬、放肆地开了,绿色华盖上缀满了大朵大朵怒放的五瓣桐花,密密匝匝,层层簇簇,高高低低悬挂在桐树的枝头,与天共色,与云争彩。那淡淡的白色精灵,使一整棵树像极了一朵绽放的火焰,开得石破天惊,开得素洁永恒,开得令人回肠荡气。那有着银子般质地的花儿,飘溢着雪白、俊秀的纯美。一爿的坡上若见一棵油桐树在开花,便感觉半个山坡的生动;一爿的坡上若见三五棵油桐树同时开花,便感觉满坡满山的生动。
油桐与梧桐是有别的,可孤陋寡闻的我一直都把油桐和梧桐混淆了,且始终对她们怀有别一种情怀。因此,每当在油桐树下走,我的嘴里便会情不自禁地念叨起那些熟记于心的充满忧愁的婉辞丽句:诸如“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等。我嘴里这么念着,nnb压根儿没有一丁点的寂寞和惆怅的,心里也明白:凤凰也是遇不着的。见油桐花开了,最能让我想到的是贫民了。为何?在乡下老家,山野间,油桐树常见了,在没有开花的时候,再怎样高大的一棵油桐树都隐然于万绿丛中要被忽视的,只有开花了,油桐树才鹤立鸡群突兀显现出来。即便开花了,她只在农家田边屋后或山野中舒展和绽放,在无人管顾的季节里荣枯自得,如田里的庄稼,有着纯净的朴素,更带着土地的灵魂;更如生于斯、长于斯、老于斯的乡野之子即我的乡人们,不势利,不招摇,朴实无华,一腔的心愿,只让平淡的日子有着幽幽的暗香弥散。
在乡间,山坡上的桐子树开花了,田头地角的桐子树应和着,满视野里都是雪白的桐花,用“花团锦簇”来形容油桐花再恰当不过了。仰望一树树繁花,似乎走进唐诗宋词的烟雨中,走近“高枝傍路荫千里,硕冠依庭掩万家”的意境里。
油桐花隆重登场于万木扶疏春意阑珊时,油桐花仿佛是春天的“压轴戏”。是了,在四月,没有比油桐更高更繁密的花了,一树的油桐花有如一杆猎猎的旗帜,炫耀在春暮夏初的天空里。我始终认为:在这四月的季节里,油桐树是最美的风景。
我喜欢站在山冈上,望一树或一大片的油桐花,那场面真是壮观了。这时,桐花朵朵开放,竞相争艳,大片大片的桐花云蒸霞蔚。远远望去,那无数雪白的桐花就像漫天的香雪或团团白色的云雾在天穹下涌动着春浪摇荡着妩媚,并让走近它的人心旌摇动。那铺天盖地的磅礴像白色焰火般炽烈地燃烧,带给人的一定有一袭雪山的空灵气息了。
油桐花谢了,若此时你徜徉在油桐树下,见一地落花宛若铺陈着一地的雪白,也是十分的美丽和壮观。那遍地的桐花,那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落英把林间小路铺个严严实实,使人不忍心动脚,生怕伤了那淡白的可爱。蜜蜂在耳边嗡嗡地飞舞,空气中桐花的气息弥漫荡漾,尘埃也附带着香气。微风吹过,大把大把的清新扑鼻而来。间或一朵两朵的花儿悄无声息地从枝头上落下,轻盈旋飞,好似少女的心事,一朵,又一朵,凄婉绝美。弯下腰捡拾起一朵五瓣的桐花,把鼻子轻轻凑近,不用吸气,便感觉有缕缕清香在鼻翼间萦绕,那是极浅淡的香,是似有若无,时隐时现的香。把花瓣含在嘴里,轻轻地吮吸,味蕾上便有丝丝的甜味,唇齿之间,满是春天的气息。油桐花绽放时,高不可攀,只可眼观不可亵玩焉;油桐花谢了,那花瓣满坡满谷地飘落下来,稀稀落落地飘在山涧里,连山涧里的流水也浮着白花花的一片,花随水逝,流向远方……
油桐花开得热烈,谢得也壮观。
哦,在岩城,四月的天马山给我最深印象的莫过于这白色焰火般的油桐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