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首情诗给母亲


□方青兰

母亲的绝活是酿酒和挑刺。母亲对待每一缸酒,都像对待婴儿一样地小心翼翼,每一个环节都绝不马虎:浸米、淘洗、拌曲、落缸、出酒……

母亲擅长挑刺——用针把刺入肉里的小刺儿挑出来。无论那些刺儿扎入多深,颜色多么难辨,部位多么不好下手,母亲总能急人所急。母亲每次帮人挑刺时,她的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都像铁钳一样捏紧刺儿的边沿,把刺挑出来后,母亲会用干净的手绢盖住针眼,用嘴咬一咬。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常有外地的人来我们村讨饭。青黄不接的时候尤多。他们衣衫褴褛,斜挎着两个布袋,一个装米,一个装饭。尽管我们家也是缺粮户,母亲看到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用米筒盛上一筒米倒进他们的布袋里。

我娘家的老屋绿水青山环绕。一到春天,鸟语花香,所以燕子每年都来我们家筑巢。燕子的粪便很多又很黏,黏在水泥地板上清理麻烦,母亲常常拿张报纸铺在地上,任由它们成长,从不驱逐它们。一次,一只燕子宝宝从窝里被挤出掉在地板上,母亲见了,和父亲一起用凳子垫着,把它放回了巢里。就这样,燕子年年都来我们家栖息繁衍,乐哉悠哉。

在生产队时代,母亲是除男劳力之外,一年中挣工分最多的。尽管出工辛劳,队里下了工,她还得趁着暮色到就附近的山上割一担芒萁(一种引火用的草本植物),回到家时天已漆黑漆黑了。此时,我们兄妹就会到大门外的长条木柴堆上等候母亲回来。因为母亲常常会在捆好的沉甸甸的芒萁担子上插着带枝条的“十月乌”等野果回来犒劳我们。那是母亲带给我们的“美味佳肴”。

每次我们生日或入学的当天早上,母亲都会煮一个“碗头”给我们吃,里面有面条和两个荷包蛋,外加一根长长的葱,给我们以美好的祝愿。母亲会双手捧着一个个碗头,端到孩子们的手中,眼睛注视着我们,说:“读书读顶子啊”(“读顶子”,大意是名列前茅)。而葱和“聪”谐音,寓意聪明。母亲煮的“碗头”的味道,到现在我都还回味呢。

母亲很爱我们,却呵斥过我一次。那是1982年的夏天,大哥考上了大学,家里备了些酒菜,要感谢亲友们的关心。我刚读完初一,帮着母亲在厅堂里准备桌凳。在一起搬一张四方桌时,我小声嘀咕着:“这是一张八仙桌……”话音未落,母亲就瞪圆了眼睛,厉声呵斥:“你说什么!”我当时非常委屈,因为我念的是鲁迅先生《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的句子,后来明白了客家人说的“八仙桌”和鲁迅先生说的“八仙桌”还真不是一个意思。

母亲是一个普通女子,含辛茹苦养育了五个子女,如今,母亲已经70多岁了,但一想起因为从小有这样一位母亲的庇护,所以我的童年幸福而单纯,所有的日子都云淡风轻。

母亲,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