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田到古田


■丁文清

不久前,来自安徽的朋友挂电话询问我:我乘高铁到你家乡古田县怎么找不到古田会议会址?我很严谨地回答他:我的老家位于闽东的古田县,而古田会议会址位于闽西的上杭县古田镇,一东一西,两地相差300多公里呀。

此类事发生了无数次。初次相遇的人常客套地问我是哪里人,当回答系古田人,他们无一例外地说,知道知道,革命圣地、红色高地。在信息如此发达的今天,依然发生此类乌龙事件,可见远方的那个古田如日中天的声望。

在读小学的时候,我就记住了革命圣地古田。我喜欢集邮,从1971年、1974年发行的普通邮票上就见到了古田会议会址的身影。能上国家名片,那是多么神圣的存在。因为闽西的古田,让闽东的古田也沾了不少光,添了不少彩。

离开家乡到异地求学工作,出于乡土乡情乡愁,对家乡的人与事自然格外关心关注,看到“古田”两字便浏览,此“古田”与彼“古田”也就常常碰面,渐渐的,两古田也就不分彼此了,在我心中都是“初心”的存在。

记得第一次去闽西古田,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刚一进村远远就望见了神交、仰慕已久的古田会议会址。这座名为廖氏宗祠的祠堂因缘际会中与一场历史性会议重叠而声名鹊起,成为精神灯塔与红色标识。

1929年严冬,飞雪飘飘洒洒从天而降。状如玉碗的上杭古田迎来了一场思想洗礼的会议。在会址现场,我仿佛还能清晰地听得见祠堂的讲台上,那个挥舞大手的演讲者,口中吐出一句句在现在看来还算是“圣经”的字句:胜利不是来自书本,而是来自脚下的土地。历史证明,“古田会议”不仅是一场思想的盛会,更是一段关于胜利的隽永书写。正是古田,成为红军的“转运”吉地,也是从古田始,追寻胜利,也成了这支队伍最昂扬的主旋律。

长征途中依旧冰雪连天,山路湿滑,行路十分困难,可这支以“红”为名的队伍士气高昂。官兵们一个拉一个,翻越大山,四处飞扬着激情的歌声和劳动的号子。老百姓们从家里搬来稻草、谷糠,铺垫在路上,帮助红军顺利通过。以内心的虔诚,忠实于自己的选择,听命于信仰的呼唤,由“圣”而“胜”,从此,这支从农村出发的队伍化蛹成蝶、点石成金。

凡圣地皆有点神秘。十五年前到闽西古田,但见祠堂四周树木成荫,可屋顶上却从无落叶,日复一日的阳光,穿过那片树林照进会址,总是一尘不染、一地金光,无比的清旷,也无比的圣洁。听亲历者说,某年,央视在此地举办大型活动前连天暴雨,演出伊始竟奇迹般雨歇天晴。民间传说反映的是敬畏之心与虔诚之意,而敬畏或虔诚的背后大都是对“转运程”“好运命”一种膜拜与渴望。在离古田会议会址不远的五龙村,过年过节有种习俗,家家户户喝着客家米酒,跳着客家舞蹈,口中喊着客家祝福语:年年好节节高。以此祈祷年年五谷丰登,祈祷人人四季平安。当年红军极有可能也是伴着古田军号声与乡亲们的祝福声,豪情凌霄,气吞万里,走出了闽西,走上了长征,走向了胜利。

最近一次去闽西古田,是作为省人大常委会委员,看望与联系省人大代表、古田会议纪念馆解说员廖女士,于是,有了一次近距离再了解古田的机会。在闽西苏区地图、红军“六项注意”的包袱布、刻在石头上的红军留款信前驻足,在琴心与剑气中细细打量并探究这些物件与胜利之间的关系。每一件文物,好像都是孤立的,但汇聚在一起,就有了某种化学反应,有如锦瑟奏响的乐曲,一弦一柱都藏着历史的痕迹,于细微处提供了“战胜敌人而不被敌人战胜”的密码。真正的救赎,是在逆境之时依旧能找到生的力量和希望,而不是靠“运气”。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战地黄花分外香”闽西古田有许许多多耳熟能详的金句,古田会议会址、红四军旧址、毛泽东旧居都是鼎盛名望的所在,因此,有的时候,说我属于红色古田,我也不多做解释,都是福建,都是老区,也就默认了,但更多时候,我还是作了说明,我是来自新中国水电摇篮古田溪水电厂的古田,是白木耳、水蜜桃之乡的古田,是养育了圆瑛法师、陈靖姑圣母的古田。

从闽东到闽西,从原乡古田到红色古田,从情感的归宿祖地,到心灵的朝拜圣地,这是一条非同寻常的人生之路,能够走向春天,也能趟过冬天;能够走过瞬间,更能超越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