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那方山塘
刘小飞 绘
■ 丘富开
难忘老家,那方山塘的故事始终萦绕于心。
那方山塘不大,介于角坑与凹背结合处,顶多百余平方。那是祖上留下的蓄水塘。山塘东南角有一股清泉涌出,甘甜清冽。路人口渴都爱俯身畅饮,而后扬长而去。如今却杂草丛生,面目全非了,但每次回家,我都会走到那里,追寻我逝去的记忆。
1985年刚放暑假,稻子尚未成熟。一天晚饭时,爸爸说要整理山塘养鱼。大家议论纷纷,各执己见,表示反对。他说:“山塘整理好了,既可蓄水灌溉,又可养鱼增收。岂不两全其美?”我们知道拗不过爸爸,勉强同意。
说干就干!第二天,我们就带着工具开始清理山塘。妈妈割杂草,爸爸挖淤泥,我负责装泥挑土。大家忙得不亦乐乎。苦干两天,终于把淤泥清理干净。堵上出水口,塘水终于满起来了。那塘水清澈见底,漾着波纹,水光潋滟,叫人快活。
来年春天,爸爸买了草鱼鲤鱼苗放到山塘里,他每天割草喂养。周末回家,我都会到山塘边看看,看鱼儿欢快吃草,自由游弋。时光如流,岁月如梭,很快到了过年捞鱼的时候。爸爸挖开出水口,塘水浅了,可见清晰鱼影,我迫不及待下塘抓鱼。
每年春天,爸爸都买些鱼苗放到山塘里养着,割草喂着,像呵护孩子一般。山塘除了养鱼,还灌溉农田。老家门口有30多亩田,是大家的半个粮仓,这些田地都是靠角坑流出来的水灌溉。要是把山塘水放出来,那片土地便能从中受益。
1989年夏天,烈日炎炎,久旱无雨。看着龟裂的农田,大家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我家门口只有一亩田,只需放半塘水就能完成播种。完成夏种,爸爸又去割草喂鱼了。一天早晨,爸爸割了一畚箕草去喂鱼。走到山塘边,他惊呆了:塘水已经放尽,大大小小的鱼死在泥里。他怒不可遏,吼道:“谁干的?简直是丧尽天良......”他气冲冲地走向田野。我猜出了端倪:他这是要去追查“祸首”啊。
这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很快有了结果。原来是堂哥金水生干的。我跟着走进堂哥家,怕爸爸惹出事来。金水生看见我们进去,知道东窗事发,耷拉着脑袋,呆呆地杵在原地,等待着即将降临的暴风骤雨。爸爸吼道:“金水生,谁叫你去放塘水的?”
“大叔,实在对不起!我也是没办法,天这么旱......”金水生嗫嚅道。
堂嫂也走到我爸身边劝解道:“大叔啊,您消消气!事已至此,您生气也没用。可别气坏了身子啊。我们弄死了您的鱼,自然会赔的!天不下雨,我们心里急啊......”
“你们急就乱放我的塘水?”爸爸平和了许多,“本来嘛,你们要放塘水,应该事先和我商量,征得我同意。放半塘水,既不影响养鱼,又可灌溉田地,两全其美。可是你们竟自作主张......”
堂嫂看到我爸气消了,拿出500元走到他身边说:“大叔,这钱您拿着,算是赔偿损失。”
爸爸没接钱。我感动于爸爸的大度,牵着他的手,一起回家去。
路上,爸爸叮嘱说:“你去把塘水堵好,不要让它漏水。”
“鱼都死了,还堵水干吗?”我一头雾水。
“蓄水灌溉啊!”
我恍然大悟,更佩服爸爸想得长远。之后,他宣布,山塘三天放一次水,轮流灌溉。爸爸这一决定,让乡亲们欢天喜地。
山塘的故事过去三十多年了,爸爸也走了二十余年了,但他的勤劳、善良、大度却永远印在我心中,滋润我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