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


李大春

重阳节,在连城称为九月节。九月节是农历年中最后一个节日(虽还有个冬至,但从前我们这里不把冬至当节日)。小时候每当九月节来临,我们常以过尾节为原由,要求母亲弄些好吃的。而母亲每年的答词几乎一样:九月节算什么节?薯丸芋卵节而已,有什么好过的。

在那物质极其贫乏的年代,重阳节想吃鸡鸭鱼肉是不可能的,但过个薯丸芋卵节还是可以有。母亲将芋头上的小芋仔一个个摘下,刮去皮,沾上一层烧制的稻草灰,拿太阳底下晾晒,便成了芋仔栗。捡出硬脆的芋头,准备用于节日那天刨丝剁碎,和上米粉,做芋卵糕。地瓜则提早拿一些来刨丝晒干碾成粉,待过节那天掺些面粉捏成了一个个“小老鼠”。重阳节那天一早,母亲就开始剁芋头搓米粉蒸芋卵糕,孩子们则开始剥地瓜和面粉捏“小老鼠”,因这些是节日的主食,必须提前备好。另外拿些晾晒好的芋仔栗出来,准备炒上一盘当“硬菜”。母亲还会在街上买回两根大薯,借来个磨钵,磨成薯浆,一调羹一调羹打入滚开的锅中制成薯丸汤。这就是当年薯丸芋卵节的“美味佳肴”。

有年重阳节,父亲突发奇想:年年过薯丸芋卵节太俗,今年来过个高雅的重阳节。父亲还说:“我带大家去冠豸山远足(秋游),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看山中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到长寿亭转转,长寿山巅景色浓,紫橙红翠画轴中。”那天,父亲早早就背起一个龟壶和一把不知哪淘来的单孔望远镜,神采飞扬地领着我们爬山去。

父亲在去冠豸山的路上滔滔不绝地讲起重阳节典故。“九”是终,也是“无限”的开始。为什么古诗中“疑是银河落九天”“九天仙乐奏云韶”?因为“九”是最高处,所以九九重阳这天我们要登高望远。当我们爬上冠豸山顶峰,父亲拿出他那单孔望远镜调好焦距,让我们轮流观看山下美景,顿感极目天舒,心中宽阔。在山中我们采来一束束秋菊,摘来鲜红的茱萸,插在姐妹们头上,倍感惬意。当走到长寿亭时,大家突感饥渴难忍,便将父亲带来的龟壶盖子当杯子,倒出开水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起来。不料,母亲突然摊开一块塑料布,变戏法般地拿出些芋卵糕摆上,顿时大家眼前一亮,一哄而上。哎,高雅的重阳节还不及薯丸芋卵节有滋味。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如今的九月节,既是重阳节,又是敬老节,更值欢庆。但物质丰富的今天,有谁还知九月节曾是薯丸芋卵节呢?虽说那地瓜和面粉捏的“小老鼠”,我再不思量。但那久违了的“芋卵糕”,特别是那薯丸的味道,我思念到如今,甚至想去买个磨钵,在重阳节那天磨上一碗纯手工薯丸,重温薯丸芋卵节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