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文琼

1984年的“六一”儿童节，铁山乡片区小学组织歌咏比赛，外洋小学要求所有参演的女生必须穿白色的“的确良”衬衫。可在那个时候，白衬衫对于我来说，却是一种奢望，因为当时家里穷，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更别提“的确良”的白衬衫了。

在歌咏比赛前几天，张老师就在班会上再次强调，要求大家“六一”都要穿白衬衫。吃晚饭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跟母亲说：“学校要求‘六一’要穿白衬衫。”母亲“哦”的一声，继续吃饭，再也没有下文了。当年，母亲因为家庭负担重，脾气很不好，我们三姐妹没少挨打，所以我也不敢再提什么白衬衫的事了。

“六一”那天，上午彩排的时候，我就感觉到强烈的不自在，因为同学们都穿上了白色的衬衫，只有我身上的衣服，是表姐穿旧了的，上面还有好多红色小花，非常扎眼，好像是万白丛中的一点红，看上去好奇怪，我觉得在同学们面前很没有面子。

中午，我回到家，母亲去城里卖菜还没有回来。我一阵失望和伤心，一个人趴在饭桌上默默地抽噎流泪。我告诉奶奶，我觉得好难过，为什么同学们都有白衬衫而我没有？我边说边哭，哭得很伤心。奶奶安慰我说，“别难过，我去看看谁有白衬衫借一件。”

过了一会儿，奶奶回来了，没有借到白衬衫。我泪眼巴巴地看着奶奶。奶奶叹了一口气，走进里间，我听到奶奶在开她的樟木箱。不一会儿，奶奶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件叠得平平整整的白衣服，“这件行不行？”我一看，白色的！眼睛顿时亮了，二话不说，从奶奶手中抢过白衣服就往学校跑。

学校不大的操场上，早已是人山人海，一眼望去，全是一样的打扮——白衣蓝裤，同学们在操场上打闹着，等待出发。老师分发给每个同学事先准备好的花环，我们就一路高歌前往目的地---铁山中心小学。

到了中心小学，张老师看我手上拿着白衣服，说：“赶紧去厕所换上。”我一溜烟跑进厕所，当抖开白衣服的时候，我大吃一惊，这是一件白洋布做的斜襟孝衣。这件衣服我看奶奶穿过，是在叔公的葬礼上。怎么办？怎么办？已经没有时间了，我果断地把孝衣穿上，走到张老师面前。“你……你……你……”张老师张大了嘴巴，无言以对，“谁让你穿这个白衣服？”我低下了头，不言不语，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操场上。

这个时候，杜老师走了过来，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怎么办？怎么办？她又是前排的主唱，已经没有时间了。”张老师气急败坏地说。此时，杜老师扫了几眼已经排好队的合唱队伍，突然，她高声地说：“咏梅，你出来！”咏梅二丈摸不着头脑地从后排的队列里走上前。只见她穿着一件崭新的白色“的确良”衬衫，在六月的大太阳光下熠熠生辉。

“你去和文琼换一下衣服。”杜老师说。咏梅显然吃了一惊，看了我一眼，没有想换的意思。张老师着急了，吼声了一声：“快去啊。”咏梅被一吓，赶紧往厕所跑，我也赶紧跟跑了去……我们没有任何交流，快速地互换了衣服。

这时，各个学校的参赛队伍依次上台演唱。外洋小学选送的参赛歌曲是《让我们荡起双桨》和《学习雷锋好榜样》。当过门音乐缓缓响起时，我往麦克风前一站，凝神定气，深情地：“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我仿佛感觉，此时的我就是一只百灵鸟，我的歌声穿透了蓝天白云，穿透了我们学校后山的小树林……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收尾，“哗！”台下爆发出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张老师站在台边向我们竖起大拇指，杜老师也给我们投来了赞许的目光。我们的演唱非常成功，至少我自己感觉很成功，因为换上了“的确良”的白衬衫，我是那么的白，和大家的一样美丽。

弹指一挥间，三十多年过去了，我想对咏梅说声“对不起！”如今，我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想穿什么衣服就随时去买，再也不会出现“借衣服”的情况了，时代在飞速发展，我们未来的生活一定会更加美好。

本版插图：王耀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