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百年
■连荣东
在龙岩非遗主题街的深处,一座古旧院落静默伫立。院中两株百年木棉拔地而起,苍劲的树干如铁铸般挺立,根系虬龙盘踞深深扎进红壤之中。
春风拂过,硕大的花朵缀满高枝,木棉花如同火焰般在枝头燃烧,每一瓣都似被岁月精心雕琢,尽显生命澎湃的热烈与不羁。待到花期将尽,棉絮随风轻扬,轻盈飘舞,浪漫与温馨交织,为青石板路铺上一层温柔的梦境。
古木棉枝丫交错纵横,如万千火云涌动,将四月烟雨染成一片赤诚。木棉躯干坚韧似铁,耐腐蚀弥坚,早已融入闽西人的血脉。旧时客家人取其木质撑起房屋桥梁。闽西工匠们用它打造渡海船只,缝制游子行囊,承载对未知的憧憬与乡愁。如今,木棉的坚韧亦融入匠人的指尖。非遗匠人们还循着古法,以木棉为材,一刀一刻雕出妈祖慈悲的眉目,一针一线绣出围屋瓦檐上的月光。记得老匠人阿昌总说:“刻刀下的木棉纹路里,藏着客家人闯南洋的故事。”他粗糙的指节抚过神像衣袂,一时间,木屑纷飞。他手中未完工的妈祖木雕,衣纹里还留着几道天然的红色木痕,恰似溅起的浪花染了霞光。每一次屏息雕琢,老人皆将倔强刻入年轮,化作生命续章。老人斑驳的影子和树影重叠,让人分不清是年轮刻进了皱纹,还是皱纹化作了年轮。
木棉花,素享“英雄花”之誉。恰似闽西先民的风骨,于困苦中坚守,凭坚韧与毅力,无畏无惧。暮春时,满树红花齐落,如火凤飞扬,残红三日不腐。当最后一朵木棉伴夕阳隐入泥土,青黑蒴果于枝头孕育新生传奇,爆裂声响是其对天地的激昂宣言。
雨后初晴,木棉树上挂满了水珠,晶莹剔透,仿佛缀满了水晶,飘落的花瓣如同红宝石点缀着大地,美若惊鸿。只见新生的蒴果裹紧青甲,蓄势待发,将在盛夏的雷雨中奏响生命的激昂乐章。
木棉花开百年,擎一树火红,灼灼其华,初心如磐。待到棉絮纷飞,木棉无言,静候下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