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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冬酿酒
张颍 绘
■ 赖文秀
“阿娘,酿冬酒咧!”“好咧好咧!”酒娘那一缕缕醇香,从客家围屋烟囱飘出来,悠悠然,一下子把乡愁梦中的我唤醒。
冬至到了,又是酿冬酒的日子了。
在我的家乡古城长汀,客家女人在冬至这天开始酿冬酒,此客家米酒又叫酒娘。《笑林广记》一书中就有“酒娘”一词,人问何为酒娘,答曰:“糯米加酒曲成浆便是。”一壶美酒,离不开酿酒的客家阿娘,故酒称为酒娘。
天刚蒙蒙亮,奶奶就起来去赶早集,鲜糯的糯米、红酒曲......集市上到处可见酿冬酒的物件。采购好了酿酒的原材料,奶奶把陈年的酒坛搬到溪流中,真是“开坛香万里,洗瓮醉千家”。冬至这天的水冷冽得直叫人跺脚,奶奶仿佛就不怕冷呢,她蹲在溪流边上,用黄黄的细沙将酒缸里里外外洗干净,这还不够,她又挑来干净的泉水又反复冲洗,直到阳光下,奶奶的双手冻得通红,酒缸才置放在阴凉处风干。
虽然现在有通自来水,但是,酿酒工艺依旧古朴传统。客家人认为,冬至时的水味最醇,用它酿的酒可久藏不坏,柔和爽口,回甜生津,后劲悠长。冬至日的地下泉水最为洁净,水质为全年最佳,客家人自古就用这水来酿制冬酒,而且坚信拂晓前阳光尚未照射的隔夜凉水酿出的酒,酒味最醇,香味最沁鼻。我深知,原水化美酒,这是客家酒娘格外醇香的奥秘。
“秀子,快来,趁热吃娘饭喽!”奶奶做酒之时,把前一天浸泡好的糯米放入饭甑里面蒸,一打开锅盖,熟米的香味扑面而来,一粒粒米粒疏松透亮。这就是客家话说的“娘饭”,也就是酒娘发酵前的模样。哪里还用奶奶喊我呢,我已经早早踮着脚盯着灶台
了,这种煮熟的糯米饭手感黏黏的,外硬内软,粘香软糯,是我的最爱。在白茫茫的蒸汽中,我看到奶奶莹莹的笑,她搓着手,那手上密布的皱纹,就像是年轮一般,记录着一个客家女人的贤与勤。
浸米、蒸米、摊凉、拌曲、发酵、滤糟、煨炙、封坛,奶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酿酒步骤,工序虽不算多,但繁杂。对发酵温度、发酵时间等细节的把控很不容易,稍微不慎酒就会发酸变味。奶奶长年累月的经验就是这一缸醇香美味的好酒的保证。水、糯米、酒曲在时间的酿藏之下,酒酿变得开始醇厚,甘甜,芳香四溢。《幼学琼林》中这样描述客家酒娘的味道:“其味香芬甜美,色泽温赤,饮之通天地之灵气,活经络之神脉,尤适健身养颜之益也。”品一口,酒酿的醇香、米香在唇齿间回味,令人沉醉。冬至来临,冬年将至,满满一碗冬酿酒记录着客家人冬藏的美与获。
古语有云:“无山不住客,无客不住山。”客家地处崇山之远,峻岭之巅,一碗冬酒却能一洗冬寒,是多少勤劳的如我奶奶一样的客家女人,肩挑一担清泉,手捧一捧新稻,烧一把炙火,酿一缸冬酒,奉献着岁月,将客家人的勤劳和智慧贮藏在其中。
冬至到了,又是酿冬酒的日子了,也是我该回家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