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娴

朋友寄来一箱水果。开封后看，是箱柿子。“呀，柿子。”看着一粒粒憨如年娃娃的柿子，我的眼里，泛着惊喜的波。

在故乡，许多人家的房前屋后都栽了柿子树。秋冬时节，满树红柿子在枝头灿烂微笑。乡人们亦笑盈盈地看向它们。早年间，老家篱笆墙围成的院子里也栽有一棵柿子树。一场场春雨过后，柿子树长出了葱郁的枝叶，一派生机。不久后，枝头开出朵朵淡黄色的四瓣小花。闻香而来的蜂蝶，纷纷在花朵间飞舞盘旋。花谢后又过了些许时日，树枝上挂满了灼灼小巧玲珑的青果。我和小伙伴们见了，猴子似的爬高蹿低地摘起来。好奇心使然，很想尝尝小柿子的滋味。于是，随手挑了一个大些的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一口。涩得让人唇舌麻木。我们嫌弃地把摘下的青柿子，当作石子一样扔进柿子树旁的大水缸。比谁激起的水花高。奶奶知道后，气得不行。一个劲地说：“不敢这么cuo cai（糟蹋）。”

在阳光和风雨的洗礼下，青绿的柿子渐渐变黄。到了成熟期，长得如拳头一般大小的柿子，又有了另一副容颜，一片通红。鸟雀是极其喜欢光顾的。它们常飞落在枝头用尖细的嘴巴啄食柿子，尾巴一翘一翘的。我们若瞧见了，就会擎根长竹竿，对着鸟雀们舞动一番。摘下的柿子放置一段时间后，果皮柔软许多。此时剥去柿蒂，揭开柿皮，露出水灵灵的果肉。橘黄的瓤入口，满嘴的清甜爽滑令味蕾迅速陷入鲜美的沼泽里。大文豪苏轼形容这种滋味是“甘逾玉液清”。与苏轼往来甚厚的北宋诗人张仲殊亦赞其：“不比人间甘露。”

柿子品种繁多。除了最寻常的红柿子，还有火晶柿、珠蜜柿、炮弹柿等。我曾吃过一种台湾脆柿。去皮切片后，咬在嘴里又脆又甜。让人欲罢不能。有点像醂柿子。醂柿子口感清爽甜脆。由青黄相间时就被摘下来的柿子洗净后投入温水加盐密封浸泡而成。

柿子味道可口，寓意吉祥。民间有吃了柿子，从此心想“柿”成、“柿柿”如意的说法。色形味俱佳的柿子也常作为供品出现在婚礼等隆重场合。自诩“柿园先生”的画坛圣手白石老人极其喜欢用柿子送祝福，他常以柿子为题材进行创作。《六柿图》《好柿成双》等是他画柿的经典之作。印象深刻的是老人有幅画作，上画柿子与芋头。用笔憨态纯厚，画面质朴自然。老人借画寓意，寄托祝福，即“事事遇头”。

然而鲜柿难储存，于是乡人便把柿子做成柿饼。我们家也晒柿饼。奶奶常趁着天气晴好，挑一部分较硬的柿子，刨净外皮，摊放在簸箕里。然后将簸箕端在院子的大石头上晒。再把柿果用手轻捏成扁平状。之后，将簸箕端到阴凉处。使柿饼糖分外溢，表面泛白霜。若是将柿饼上凝结的白霜收集起来，可以制成鲁迅忍不住半夜起来吃的柿霜糖。柿饼制成后，掰开色如琥珀，吃起来清甜有嚼劲。乡人也会把吃不完的鲜柿子洗净风干后放入陶缸里密封发酵制作成柿子醋。也有人家用鲜柿子酿柿子酒。我曾品尝过柿子酒的味道，口感清爽，略带果香。据说，无论是柿子醋还是柿子酒，均有开胃消食、美容养颜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