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科利墟
□ 巫庆明
科利墟,家乡连城宣和一个叫科利村的小山冈上。原石砌古道连接各个乡村,文(坊)宣(和)公路的开通,给人们带来方便。逢四九墟日,前来赴墟、交易者,络绎不绝。
老家离墟场两三里。打从懂事起,拉着父亲衣角,到“山仔”铺子吃胡辣汤。看,大人小孩,满座。站着吃,酸酸辣辣,还想吃。
赴墟者,挑的挑,提的提,挎的挎,朋口上来的老板还用单车驮着货,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临时地摊,固定铺子。农副产品、本地特产,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接。“鬼马祥”做把戏卖膏药,朋口照相馆师傅照相,走江湖卖艺者拨弄刀棒……
墟场有几棵大枫树。一树下,猪牛行,猪笼成排,旁有一田,稻收田干,拴耕牛。猪叫,牛哞,其他声,人声,组成墟场动听乐曲。
另一树,如伞。梳妆打扮的大姑娘,小媳妇,着新衣小哥,他们扎堆、成群。树下草地,站着,坐着,或相亲,或促膝私语,情意绵绵,让人羡慕,大枫树下结良缘!旧时,男女婚事须经媒婆撮合,墟场见面,中意,墟上吃碗点心,事成。堂叔公相貌平下,一大把年纪未娶上老婆,不是说家贫,就是嫌貌丑。媒婆想出一法,叫本村帅哥站在卖草鞋的叔公旁,随着媒婆手一指,女方一睨,不错,蛮帅,点头。洞房一看,新郎丑陋,那天不是你!“怎么不是我?”以李代桃,上当也。事后质问媒人婆,“新人入间,媒人上天”,酒喝醉袋里满,管你。生米煮成熟饭,罢了。数年后,他们总算生了儿子,延续了一脉香火。
“药吃(嘴馋)哺娘盼月做,好吃男子盼墟到。”在那经济匮乏,文化生活单调的年代,亲戚朋友相会墟场,水酒,花生。畅谈一番,快乐无比。南山下表叔公,人称“南发古”,擅长抓鼋鱼乌龟,鱼篓卖空,喝点小酒,每墟必到,墟复一墟,吃光用尽。这天,他又来到墟场,赤膊,下挂没兜短裤,棍放门边,鱼篓挂墙。老位坐定,叫上酒一壶,小菜一盘。几口便见碗底。不见伙计添酒。喊,“酒再加一壶!”“要现钱不赊的。”“放心,少不了你。”碗尽盘空,只见他不慌不忙,右手一伸,好像家中养着的一样,从酒坊的茅草棚顶上轻轻提出一只斤把重的乌龟,伸出脖子望着众人。“拿去当酒钱,够吧?”“够,够!”伙计提着乌龟,连说。别人疑惑,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货?”“我循着它的脚印走过来的,它藏这好久了。”高手也,众人省悟,胸有成竹,原来酒钱早有着落。
墟场,也是时代的晴雨表。墟场边上有一座长长粮库,旁边有座千年台,当年红军在故乡闹革命,红军首长台上讲话,振臂一呼,参加革命加入红军,家乡许多年轻人从这里出发踏上漫漫长征路。后来,白军进驻,许多红军赤卫队员惨遭杀害。当地民团“百公子”提着人头,往摊铺一站,谁敢怠慢,不得不送钱送物。解放初期,就这台上,“百公子”等恶霸土匪被人民政府镇压。矗立的千年台默默告诫人们:作恶者必被诛。
1969年墟场从科利迁往集镇曹坊。墟场失去往昔繁华和热闹,以至渐行渐远,退出人们视线。去黄沙途经科利墟,粮库、千年台、天妃庙仍在。岁月流转,远去的科利墟,残垣断壁,草木杂生,触目之处,一派凄凉景象。
太阳无声总发光,墟场无语留思念。微风起,一草一木,点头致意,向行人诉说当年的辉煌和荣光。是啊,世间万物,皆有定数,不必纠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