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敏珍

清晨的雨珠还在窗棂上打转，我推开办公室的门，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一只天蓝色的保温杯。杯身上歪歪扭扭贴着便利贴：“老师，您别忘记喝水。”落款画了朵简笔画向日葵。

这让我想起一年前的一个孩子。那时的她总是蜷缩在教室最后一排，刘海长得几乎要遮住眼睛。直到那天暴雨，我提前半小时到校，撞见她蹲在走廊尽头的储物柜前，正把滴水的雨伞往柜门里塞——湿透的校服贴在单薄的脊背上。

"为什么要把伞藏起来？"我蹲下来平视她发红的眼眶。她沉默着解开校服第三颗纽扣，露出内侧缝得歪歪扭扭的口袋。后来我才知道，这把褪色的红伞是母亲离开前最后的礼物，她总怕被同学嘲笑老土，更怕弄丢。

那周班会课，我搬来一箱旧伞。“我们来玩伞的联名设计好不好？”当五十双手在伞面留下星星、云朵和诗句，她的伞上开满了同学们画的金色向日葵。我发现她爱写日记，便每天用便笺纸给她写一句鼓励的话夹在本子里，如：“今天你回答问题时，声音像小鸟唱歌一样好听。”和她约定“每周完成3次举手发言”，达标后奖励她为班级选一篇午写，赋予她掌控感。还让她父亲调整工作，每晚固定陪她散步15分钟，不谈学习，只分享彼此遇到的趣事。一学期后，她从班级下游进步到前十名，还主动报名参加朗诵比赛，笑容明显增多。已成为美术课代表，而那只改造过的红伞，依然在每个雨天盛开在教室后排。

此刻望着桌上的保温杯，我忽然听见早读声里混着清亮的领读。她站在讲台前，刘海别着向日葵发卡，窗外漏进的晨光正吻过她扬起的嘴角展现出完整的笑容。

爱原来是这样具体的事物。是门把手上摇晃的温暖，是伞面绽放的集体秘密，当我们俯身倾听那些细小的颤抖，那些蜷缩的孤独便会舒展成一片晴空——就像此刻掠过走廊的穿堂风，正裹着此起彼伏的书声，把整个春天都吹得哗哗作响。

（作者系连城县实验小学一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