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甪端麒麟

■邹善水 文/图

连城县四堡镇雾阁村，八旬老先生邹恒彦家珍藏一尊重达8斤的铜制甪端麒麟。

甪（lù）端，是中国古代神话中非常厉害的神兽，外观像麒麟，头上有一个独角。据传，它每天可以行走一万八千里，熟懂许多语言，且会陪伴在明君的身边，为明君保驾。甪端寓意公正廉明，秉公执法，在民间被视为吉祥物。

用点燃的线香塞进甪端底座的小抽屉内，甪端的颔下胡须便会流出水滴，其中的奥秘至今无人知晓。关于这铜甪端，有一段曲折的故事，成为邹氏家族代代相传的传家宝。

藏品主人的家族上祖邹希孟（1578—1643），一生从事雕版印书和售书业，为人善良，乐善好施。有一年腊月入年界的傍晚，邹希孟正在藏版房中整理雕版，忽听得版架后有悉悉嗦嗦声，便举起烛火一照，发现是一个陌生人。

邹希孟以为是贼，却没有大呼小叫惊动家人，而是把那人叫出来，和气地问他是何方人氏。原来，此人操一口客家口音，自称是上杭县人，姓张名田生，常年外出做生意，平素生性好赌。这次是因接近年关从外地回家，途径四堡长校时遇到有人聚赌，便忍不住参与，不料却输得精光。时天色已晚，他没钱住店，又天寒地冻，忽见有一家印书坊门未关，便偷偷遛入，想在此借宿一夜，不想却被邹希孟发现。邹希孟听了他的述说，看看张田生不像个狡诈之人，便不管真假吩咐家人安排酒饭招待，留宿一夜。次日吃过早饭后，邹希孟对张田生说：“我这里有几身衣服和二十两银子，你拿去作为回家的盘缠和过年的费用，以后不要再赌了，多赚点钱养家糊口做事业才是正道。”张田生感动得叩头谢恩。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到了第二年年关。又是腊月的一天清晨，刺骨的北风卷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天地一片白茫茫。邹希孟的家人打开大门，想去抱些柴草做早饭，忽见门口侧旁的柴草堆中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蜷缩一团，冻得发抖。家人忙唤来邹希孟。邹希孟走近，那人一见，慌忙滚下柴草，往地上一跪，并不住地叩头。邹希孟一看，觉得这人面熟，便问何人？那人哆嗦着说：“我是去年年底蒙受恩公资助回乡的张田生啊！”邹希孟恍然大悟，忙扶起那人，把他引入家中，叫家人火炭侍候，并吩咐烧水取衣，待张田生洗换完毕，又备酒菜招待，这才问起原委。

原来，自去年张田生回家后，一家人欢天喜地过了个快乐年。年初，张田生又出外做生意，好不容易赚了些钱，年底赶回上杭家乡过年，途径宁化时却不幸遇到了土匪，被洗劫一空，连身上的新衣也被扒去了。只得一路又冻又饿，讨饭走路，两天后才到四堡龙足乡。心想去年在此遇到贵人相助，如今又落难到此，何不厚着脸皮再求一次，或许再能得到帮助。到了邹希孟家门口，见大门紧闭。时值深夜，天上下雪。他左看右看，见大门左侧敞口柴房有一堆柴草，便在此过夜。

邹希孟不禁唏嘘，便吩咐家人：“速速拿出五十两纹银和五身新衣。”并对张田生说：“你能在落难时想到我，足见你信得过我。我这里再给你纹银，你回家后再去发展，相信你会有前途的。”说着亲自把张田生送至村口。

光阴似箭，一晃几年。张田生用邹希孟的赠银做生意终于发了家，家中不仅衣食宽裕，还买田置房，又请了6个挑夫专门为其挑担，来往于闽赣之间，生意越做越大。

再说江西于都有一座叫“圆子山”的大山中，出没一股专干劫富济贫、势力颇大的山贼。那年，山大王在一次劫富时身中毒箭，不治身亡，临终前，手下人问首领：“大王仙逝后，由谁来掌持山寨呢？”首领说：“我死后你们到山下路口等候，若见有一过路手持黄旗者，便是山寨之主。”说完咽气。

首领去世后，手下人便天天到山下路边等待手执黄旗者，等了数日均未遇。这日，张田生带着6个挑夫担着银两货物恰巧经过这里。其时刚刚雨停，张田生把身上披的黄色桐油纸衣（雨衣）脱下挂在扁担上，在前边领队前行。山贼一见如获至宝，欢天喜地一拥而上，硬拥着张田生一伙向山上走去。到了山寨中，山贼把他往寨主座位上一按，“唰”地下跪，向张田生齐唤“大王”。从此，张田生便当起了这里的山大王，手下统领近千名喽啰，一时威风显赫，财大势大。

再说邹希孟因年老体弱，家口众多，便将印书、卖书产业分给10个儿子各自立业。一天邹仕衡领着10余人的卖书队伍经过宁都地界，恰被张田生的喽啰们抓上山去。张田生问邹仕衡何方人氏，答“闽汀四堡”。张田生一怔，急问：“你可认识雾阁的邹希孟老先生？”仕衡答：“正是家父。”张田生一惊，忙不迭滚下宝座，把邹仕衡扶上宝座，扑地跪下道：“恩公在上，小弟有眼不识泰山，请受小弟三拜！”说完，不住地叩头谢恩，把邹仕衡拜得大雾里看天——全糊了。后来张田生道出原委，心方释然。

张田生怕喽啰们取走了邹仕衡的货担，便问所挑何物？物件多少？邹仕衡随口答道：“共十三担，一担是纹银三百两。”张田生以为十三担全是纹银，每担都三百两。于是亲自验看，却发现只有一担300两纹银，其余尽是其他物品。他一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没有恩公就没有今日。便下令，把银库中的银两拿出来，把每担都装入三百两纹银。

张田生硬留邹仕衡在圆子山寨一往就是两个月。其中有一个挑夫当日逃回了四堡，对邹希孟说，少主人被匪劫了，生死不明。邹希孟闻听如雷轰顶，全家号啕痛哭。一等两月未归，心想邹仕衡必死无疑了。家人便为他举办丧事。

且说邹仕衡在山寨住了两月后因思念家人，执意要返乡见父。张田生诚意挽留不住，就取出三件镇寨之宝相赠恩公邹希孟之子邹仕衡，一是宝剑，可削铁如泥；二是铜锣，敲声震响数十里，且日内余音在耳；三是铜甪端。为防止路上遭劫，便命数十个喽啰押送。邹仕衡刚到家，却见家厅设有灵堂，家人正为他做功德法事。家人见邹仕衡平安回家，举家欢喜异常。好仕衡将三件宝后来分别传给了三个儿子：大亨、大庸、大猷，后因年代久远，宝剑、铜锣均失传，唯有铜甪端珍藏至今，成为四堡乡间乐善好施、扶困济人的人文佳话。